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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上最亮的星,是父母牵挂的眼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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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上最亮的星,是父母牵挂的眼睛

初冬的一天,我到边陲小镇采写完稿子往回返,已近午夜时分。

崎岖的山路上看不见任何车子和行人,只有车灯照成光怪陆离、阴阳怪气的树影、岩石和山体迎送着我。

突然,啪嚓一声,车子叫了起来,车灯突然熄灭了,车子滑向路边停了下来。

“真他妈倒霉,车完了。”我骂了


一句,急忙下车看出了什么事。四周一片漆黑。

从来不曾一个人呆在黑夜里。周身立即被阴森森的气团包裹起来,汗毛孔沙沙地一根根竖立起来,魂魄透过毛孔径直向黑压压的树丛里窜,开车时世界的精彩与迷人瞬间换化为无名的孤独与恐惧。阵阵冷风偏又吹起来,刮肉疼骨。我急速钻进车里,身体开始颤抖起来。

我想起小时候,母亲是绝不容许我一个人在夜路上走的。如果天黑需要出去,母亲就会立即找出那把上了锈的手电筒,把我的手死死牵住,生怕我丢了似的,她在前面走,我在后面跟。母亲说:“小孩家一个人在外面走,会被鬼抓去的。”

总以为自己已经成年,对什么都无所谓,而此时,才发现自己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。在这无人的荒郊野外,我多么需要抓住象妈妈一样有力的手。

“找个人家呆会,哪怕就一小会儿。”面对漆黑一团,仿佛有无数妖魔鬼怪正在伸出奇形怪状的手来抓扯我,这种念头更加剧了我内心的孤独和恐惧。

我简直就是往上爬,感觉像是到了山巅,衣服、大腿、手臂通过丝丝的阵痛告诉我已被树枝刮的体无完肤。

我站在山巅往下看,一条白带伸向远方,那是河。远远望去,河边缀着一大朵桔黄色的灯光。

尽管知道这样很不礼貌,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敲开了这户农家的门。

一对老年夫妇,同时出现在门槛儿。他俩头发花白,背弯得很厉害,瘦得让人看着可怜,目光却很和蔼。

“大爷大妈,我车子坏了,可以在您二老这儿借住一夜吗?”我不好意但终于逼迫自己张开口,这样的老人,平时在城里我连看一眼都懒得看。

“孩子,这大冷儿的天,冻坏了吧?快进来!”两位老人拉扯着把我让进屋。

屋里,我看见炕上已经铺好了两双被子,父母也是住这样的炕。

“快喝点水暖暖身子吧。”老大妈走到地桌上,打开暖瓶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给我。

我有些激动。原以为这户人家肯定会紧闭大门,然后把灯关了,再把门加上一道锁。他们为什么这么坦诚和信任我,不怕我是一名罪犯,不怕我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?我急忙接过水杯,只喝了一口,一股热流已溢满全身。

“谢谢您二老!”我真诚地说。

“没冻着吧?”老大爷俯身摸着我的头,那亲切的劲头就像小时候我的父亲一样。

“孩子,你住炕头”,老妈妈上炕把一套被褥快速拉到坑梢。

“不,我坐这儿就行”,看着他们老俩口把仅有的两套被褥让给我一套,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睡不好,况且,我能呆这里,不挨冻受怕,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。

“快脱了睡吧,你这孩子,明天还得赶路呢。”老大爷过来死死地拉我上炕。

禁不住大爷大妈的劝说,也是怕他们睡不了,我急忙脱了鞋子钻进暖烘烘的被窝。

冥冥之中,听他俩嘀咕:

“天凉了,你还没垫新鞋垫呢。”老大妈的声音。

“不用,旧的就中。”老大爷的声音。

“等我把冬儿的鞋垫衲完了,再给你衲一双新的,你那老寒腿啊,吃不了寒。”

“都给冬儿吧,我没事。”

“哎!不知冬儿的媳妇知不知道冬儿怕着凉,现在城里人不兴穿棉裤了,那怎么能暖和呢?要不,我再给冬儿他补条棉裤?”

“把咱俩儿的棉裤拆了,给他做一条。”

“那你的腿,冬天能受了吗?”

“我硬实哩!”

…………

天朦朦亮的时候,我一骨碌儿爬起来。老大妈正在拆棉裤,身边放着一大罗鞋垫。

“大妈,你一夜没睡,真是对不起啊!”我心里很惭愧。

“不是你的事儿,我惯了。孩子,没睡消停吧?”老大妈倒有些欠疚地问。

“大妈,我睡的真香,比在家里睡的都香!没有你们啊,我非得冻死在路上。”其实,我想说吓死,但自尊让我改了口。

看着她在拆棉裤,我感到有些可笑,正像昨天他们说的,十年前城里就不穿这些了。拿到城里,他儿子也一定当累赘,还不撇了,又便宜拣破烂的了。

忽然想起得赶紧回去写稿子交差的事,我急忙告辞。我不停回首致意,直到老大妈从视线里消失。

自己在不幸中遇到万幸,心情好多了,仅用一天的时间就把需要几天才能写好的稿子写完,还受到主管的称赞。

心里得意劲,就别提了。兴奋中,想起前天晚上遇到的两位老人,那可是我的恩人呢。

我买了一大堆滋补品又来到秀水河畔。

我沿着河岸反复搜寻了几次,都没找到那户农家。

只是,在河岸不远处,立着两座坟,坟边放着那天我看见的一大罗鞋垫和一条暂新的棉裤。

我一下子省悟过来。那天晚上,我一定住在两位老人的坟上了。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身子,完好无损,浑身还有股使不完的劲儿。

不知为什么,一向见坟怕得要命、躲得远远的我,看见那两座坟,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。

我的眼睛停落在那罗鞋垫和棉裤上。它们外面罩着一层黑色棉布,尽管很普通,但很厚实,很干净。两位老人对话的声音在耳畔清晰响起来,我的心蓦的变得异常沉重。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。也许,就在同一天晚上 ,母亲一夜未眠,在昏暗的灯光下为我衲着我要抛在垃圾堆里的鞋垫和棉裤。我用颤抖的手猛的拾起鞋垫和棉裤,紧紧地贴在胸口,父母在严寒中积聚的体温汩汩流进了我的血脉。

我就静静地看着鞋垫和棉裤。我不认识冬儿,但我知道,当把鞋垫和棉裤交给他时,以后的每个冬天, 他都不会感到寒冷。

其实,我们每个人都和冬儿一样幸运,无论父母近在咫尺,还是远在天堂,他们都像天上最亮的星,用始终如一的关切的目光永远牵挂、祝福着我们!

人类父母之爱正汇成满天繁星,尽洒光辉,恩泽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就像我—— 一个曾经在漆黑深夜无家可归的陌生人,拥有一个远离恐惧和孤独、充满温暖和关爱的家。

从此以后,没有星星的黑夜,我们再也不会恐惧,那是亲生父母害怕我们遇寒而夜以继日赶制鞋垫和棉裤的日子,可能他们坐在家里,或者在天堂里熬夜,这时,天下的父母就会来到我们的身边。

星光灿烂之时,我们就会听见父母在用一闪一闪的目光向我们询问:“孩子,你冷吗?我做的鞋垫和棉裤合身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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